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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2020-04-03    作者:可可    来源:www.9969xs.ne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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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何大龙的弟弟何二龙悄悄对我说:"这是我哥给的最高的价了,别的人,跑一趟最多出过200元。不过,我哥的脾气可不好,你要不听话,他会半路炒了你,一分钱也不给!"我听了,说:"那要是你哥想赖账,找个岔子炒了我怎么办?"何二龙说:"那你就不知我们撑船人的规矩了。撑船人不欺心的。欺了心会翻船倒滩变成水浸鬼的!再说了,船越往上撑,滩越险陡凶恶,更要人帮工的。只要请谁帮了最后一滩,也算是一趟,也要给一趟的钱的。那又何必炒了前面的呢?不到万不得已,人一上船,就算是亲兄弟,关键时比亲兄弟还亲呢,不会炒你的!"我听了,心中算有了一点底。

  也很感谢这给我交底的何二龙。

  何二龙长得五官端正,文文秀秀,一身白白嫩嫩的肉,简直根本不敢相信他是个撑船人。都说是河风吹老少年人,他就整月整年地生活在河上,怎么还是那么细嫩白肉的呢?

  可他却肌肉强健,天还不算很热,他们弟兄却是赤膊着上身了!

  何大龙就更是显得强健有力了!简直就像是我在省城电视里看到那种健美运动员!

  当然,他们现在都是我的老板,我将要以我的拚命和舍力,争取五天拿到那300元买化肥的钱。

  我是河边人,不惧水。虽没整天地靠撑船度日,但对撑船的基本套路是懂的。加上我生性要强,什么事都悟得出道道来,所以,很快便把前篙手的一些要领掌握得很好。何况还有个主前篙手二龙,我只是个付手,只要每一篙下去都舍死力不偷懒就行了!

  就在我们说说学学中,二龙报告:"哥!船到冷饭滩了!"冷饭滩是一条长长的五花滩。水并不很陡,滩却特长!河面很宽,能走船的水却只有一槽。船到冷饭滩,不能拉纤,河面太宽呀,岸又不高,一拉纤纤绳全拖在水里,象拉着一张网,三五个人还不够拉这根鼓水的纤绳哩!因此,无论春夏秋冬,都全靠船夫们赤条条一丝不挂,跳在水里用肩背船。叫冷饭滩,是说船夫们到了滩下,不吃三海碗冷饭莫想上滩;吃不下三海碗冷饭,更莫想上滩!

  这可是条斗神,斗耐力的滩啊!

  真不晓得是哪个魔鬼定下的规矩,船到冷饭滩,船夫们就必须赤条条一丝不挂,即使是那些有能耐自认为无需下水背船,只凭抵篙就能把船撑上滩的人,每到这里,也都全身露肉地站在船上,一边喊着极粗野的号子,一边舍死力撑船,为的是万一撑不上,好立即翻身下水去背!那喊声之大,那号子之粗野,大有羞得玉河息浪,震得玉水倒流之势!初见的人会惊叹:他们花了那么大力气喊号子,哪里还有力气撑船——"架着了呀——哈!架着你屋里红花妹呀——哈!""莫嫌大呀——哈!篙子小哩会撑断呀——哈!"那"呀"那"哈",都是要拼死力喊出来的!而且象谱了曲,百十个不同的撑船人都会喊出一个谱,有气势极了,好听极了!而那些粗野话呢?则是随心所欲,信口编来!好些平时在心时憋久了的话,到这里也都会随口狠狠喊出来!

  "我架到你屋里臭老娘呀——哈!你害得我们饿肚子呀——哈!""阶级斗争你是我的个崽呀——哈!我要割了你的卵去喂狗呀——哈!"偏偏冷饭滩两岸又都是些大村,洗衣浆衫、挑水洗菜的姑娘嫂子从早到晚不断线!这就有好戏看啦!她们常常和撑船人对骂:"不要脸的臭男人,比我屋里狗还不如!狗还长身遮羞的毛哩!""架着你屋里亲妹子哩,架着你屋里亲老娘哩!"碰到女人骂,撑船人会更来劲!他们会骂得更粗更野更不堪入耳!喊得更高更响更震撼人心!那篙子也撑得更稳更准更来神力!一篙插进河卵石里,顺势一旋,插稳了,神速往肩上一背,然后俯身下去,双脚狠劲地蹬着船上特定的撑步,双手紧搬着船舷,腰一弓、腹一收、肚一翘,小碗粗的抵篙,也常被他们撑得一弯一弹的,那架势,那力量,那虎劲,那野味,叫人看了心里发痒发烧,不看又不忍不舍不甘愿!所以,常惹得那些大胆的女人一边装模作样地嘬着恶狠狠地骂,一边又把衣服捶烂都不晓得翻边!胆小的也常常撒开五指捂住脸,巴掌在脸上,五指在眼上,女人哪,你何苦要骂他们,若一把野火来烧心呢?

  没料,一到这个滩,我跟船老板何大龙的第一次矛盾就发生了!

  他们弟兄还在滩下呢,便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了!就连那么文文秀秀的何二龙也几把就扯光了自己的子,把一杆很威风的枪甩在了胯下!

  何大龙那玩意就更让人看都不敢看了!又长又大,像胯下夹着个长三截的手电筒,这对我这种经历了那种男风生活的人来说,确实一看就有些脸红心跳!

  更没料到的是,何大龙见我还穿着短裤,便命令我:"可可,脱子呀!"我说:"什么?我也要脱?"他好像很奇怪:"怎么?你不是撑船人?不在船上?"我说:"何老板,我就别脱算了,多不好意思?"这下何大龙发怒了:"怎么?你可可说话是不算数的?你说过的,你会听话,遵撑船人的规矩。男人说话是要算数的,你既然做了撑船人,你既然上了船,你就得一心一意对付水!凡是撑船人需要的招数,你都得学;凡是撑船人需要遵循的路数,你都遵!冷饭滩需要你脱光衣裤,你就得脱!"我想求他,便改了称呼:"哥,那么多女人在河边……""少罗嗦,脱!""那多不好……""什么不好,河边卵,无人管!她们要骂你,你就骂她!你对她吼:臭女人!要脸的你莫看嘛!看了老子的还没收你的钱哩!便宜了你还骂人呀?再骂,老子跑到你面前让你看个够!""哥——""脱——""人总要讲块脸嘛!""撑船人这种脸讲不起!""哥,不脱裤还不一样的撑船……""什么?一样的?一样的撑船人还脱光干什么?你当大家都在这里比卵粗么?快脱——""哥……"何大龙火了,他几脚跳到船头,平素总眯缝着的眼睛猛地瞪大了!原来他的眼比二龙的还大,还亮,也是极好看的双眼皮哩!怪不得别人说他俩兄弟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,只不过大龙更棱角分明一些罢了。可大龙从来不肯相信他和弟弟会相象!像他怎么得了?糯米团子似的,不早被人一口吞了?此刻见我为脱裤子误了这么久的时光,别的船早"呀哈呀哈"地上半道滩了!他气哟,冲过来"啪啪"地先扇了我两耳光,然后刷地把手插进我的裤腰,只一拉,那裤子早被他扯成两破,撕下来了!

  一向总偏着我的二龙这下更不满意了,那两耳光下得太重啊,又不是打粑粑,两巴掌十条印啊,我又不是他们的亲兄弟,这样打我说不过去啊!便说:"哥,他是可可,不是我二龙啊,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?"大龙一听了,懵了一下,说:"可可,你——喊了我哥吗?你真把我当亲哥吗?要是真当,我就要打你!要是不当,你打回去——"说着,把脸伸到我面前。

  我的脸火辣辣的,心里却有几分感动。便不作声,也不动。我真的好奇怪,好端端被一个何大龙刷两耳光,我居然没感到太大的委屈。

  "可可,听弟的,裤子反正脱下了,下水背船,莫看岸上就是了!"二龙轻轻对我说,并率先下水了!

  大龙却突然搬起锚抛下水,恶狠狠地吼:"不走了!"二龙和我都被唬住了。

  二龙只好代我说:"哥,可可不是知道了吗?"大龙只是不做声,一把把我提猴子似的从水中提上船来,抓过自己脱下的裤衩,要我穿上。

  "二龙!你做证,我和可可都站到一股流水中去,他穿裤,我赤身,我若先被水推到,就让他总穿裤撑船。"说罢,不由分说,拖了我,站到流水中去了!

  我也是个倔人,我现在也知道了大龙哥的脾气,话甩出去是砸得穿铁板的。只要咬着牙挺赢了他,往后便再不会在脱裤赤身上勉强自己,于是浑身用劲,拼命挺着。初夏天气,远远的桃花岩象在水中烧了一盆火,把我们的汗都烤出来了!开始那汗是热的,接着变冷了!淌冷汗了?是冷汗!我终于两腿发颤,被水推倒了!足足站了两个小时呀!

  大龙却还稳稳地站着,连一点要倒的意思都没有!

  我心里不服:"这算什么呢?我身子不如你呀,当然站不过你!"大龙却并不开腔,他把我抱上船,帮我装一大碗冷饭,还难得地从坛子里抓出三个酸辣椒,一个盐鸭蛋,他让我吃两个,自己咬了半个,那半个,递给了他那不知如何是好的二龙。看着很不服气的我把饭和酸辣椒都吃完了,还压着我吃完那个盐鸭蛋,又拉我一起在船舱板上歇着。一个小时过去,我的体力应该恢复了,这才看都不看我地说:"你刚才拼了全力么?"我鼻子里哼一声:"拼了也不如你!""我看你刚才流了冷汗?""流了也不如你!""我晓得你不服——"大龙猛地转过脸盯着我:"走!脱下裤衩,再去站!你真要脸,就拼出全力,跟自己比一比!"我去了!我不是下作人!我站在原处,拼力挺直,直到冷汗出来,再也挺不住了,倒进水里!大龙赶紧把我扶起,把闹钟伸到我面前——天!整整多站半个小时,同是一个可可我哪,而且,是在站了一趟之后!

  我这下明白了,也服气了!就只多了一条短裤衩,居然被磨得少抵半小个时!怪不得撑船人常说,一分水千分力啊!若在节骨眼上,你能多挺半个小时,船不就被撑上去了吗?难怪船到冷饭滩,撑船人都把脸抛到九天云外呀,原来存着这么个局外人永远看不透的,没得办法解的理啊!

  大龙却问:"可可,我那两耳光打得该不该?"我第一次大妹子似的笑一笑,不做声。

  "说,该不该?"大龙却得理不饶人,非逼我把话说出来。等好久,见我硬是不说,他竟眼睛红红地对我说,"可可——我知道你心里恨我,但恨我你也要说,怨我你也要说啊!你上了我的船,我们就都是亲兄弟,不!我们就都是撑船人!你应该晓得撑船人的难!撑船人一点小事不到堂,半点地方存二心,就要出事,就要死人哪!可可啊,只要你不走,我们以后就会是最好的亲兄弟,我头上有几根头发手上有几个罗纹我都会慢慢让你看清楚!可可,你可要把我当自家人啊……"我突然感动万分,在这个世界上,除了我的瞎哥,我的免宝哥,我的官声小弟,还从没有一个另外的男人跟我说过这样贴心的话,我不禁一把拉下自己的裤子,说:"哥,我错了!真错了!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,我们就永远是一条船上的人!起锚吧?——"大龙哥一把搂过我,裂开嘴笑了:"可可!哥记着这两耳光,等哥哪天错理了,让你打哥两耳光就是——起锚!"于是他大吼一声:"架着了哇!架着你龙王爷的亲闺女呀——我们亲弟兄挺上来了哟,你还不给老子让路哇——哈!"

  玉河潭——船又到玉河潭了。

  到了玉河潭,这一趟三百块钱算拿到手了!

  这中间我们吃尽了苦头,受尽了风险。所有这一些,都让我是那么深刻地认识了何大龙这个人!他简直太富有传奇性了,也太让人尊敬了!他的人格魅力,他的男人风度,他的大将风采,都不是常人可比的!可以这样说,他是我这一生见过的粗人中最雅的一个,是很多高层次的人都无法比拟的,我将终生不会忘记他!

  在我以后的人生中,我还会不断的接触到他,他的神成了我效法的重要楷模!我的创作生涯中,那部最终发表在《中国作家》上,《小说月报》立即予以转载,让我在中国文坛站立起来的《玉河十八滩》,就是以他的真实生活为模特写作的!只是把他和他亲两代人写成一代人了!

  玉河谭是玉河最美的一个深潭了,平静得象一面玉镜,谁到了这里,都不会想离开!莫说是人,就是这从来不知疲倦的玉河,在望郎滩那样喧器凶蛮,到了这里,竟也温驯起来,文雅起来,多情起来。也愿在这玉河潭温柔地留连,徜徉。任多情的鸳鸯在她身上嬉戏;任俏皮的鱼儿在她怀中追逐;任爱美的姑娘拿她做镜子、梳妆、打扮;任多事的小伙子把她做姣娘,裸身,撒野……

  玉河潭是所有撑船人最喜欢又最恼火的地方,因为玉河潭两岸有数不尽的美丽的女人!

  美女人总是最耗男人的心和力的。

  偏偏玉河潭又是撑船人歇夜的必然场所。无论你是上水还是下水,到这里,都刚好煞。往上,是望郎滩;往下,就是鬼见愁!你想摸离开这里都不行!怪不得这里的人都唱:玉河潭边多美人,天不留人水留人!

  难料明朝成新鬼,今夜且做多情人……

  在河上撑船的人,偏都是些强悍健壮的男人。无论年纪大小,无论有婆娘没婆娘,都一样肌肉鼓鼓,都一样精力旺盛,都一样成年累月不回家,都一样等于单身汉!他们又都是粗人,没文化。对他们来说,唯一念不完的书,是女人;唯一谈不腻的话,是女人;唯一醒不完的味,还是女人!在他们的眼里,女人就是百宝箱,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,你想怎么拿也拿不完!特别是那些象猫一样闻过了一点鱼腥的人,一到玉河潭,就更叫人不知道怎么去治他!

  那天晚餐,大龙哥还特别买了一瓶二锅头,煮了一条几斤重的大鲤鱼——也是我的口福,是人家炸河湾我们捡的!可还是大龙哥的心,他要不煮,我也不会说。吃好喝足,他很爽快便把300元钱付到我手里。还说:"可可,这一趟苦了你了,哥还欠你两耳光。若认为哥还可交,三天后我就要跑下一趟,不要我请了,你来就是!——"说这话时,他一双眼还有些发红。

  我勾了头说:"哥,只要我没有要紧事,我一定来!"是二龙送我。

  这些日子,我和二龙已成了好朋友。我钦佩他哥的强悍和本领,却更喜欢二龙这个小兄弟。也许,是他比他哥更显得近人情一些?也许是他跟我年龄更近一些?或者几个晚上都是他挨着我睡?也许……这些因素都有,我倒实在也有几分舍不得他了!

  我们一下船,二龙就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哥,见他哥已钻进船仓忙他的去了,便赶紧挨到我身边来说:"可可哥,今晚你就别急着往家赶了。跑了这一趟船,我觉得哥人虽年轻,倒样样显得不同一般。说话干事,都让人尊重,我很钦佩你的。下一趟你也不一定会来了,我今晚就请你的客,好么?"我听他这样一说,很感动。便说:"我只要有空,就会来的!我正没赚钱的路子,你们弟兄待我又好!说请客么?刚才你们弟兄不是请过我的客了么?"二龙一听,更亲近地说:"刚才那算什么?那鱼是捡的,你也有一份。我要请呀,就请你最爱的——"我看他那神秘兮兮的样子,便说:"你怎么知道我爱什么?"他窍窍笑着说:"我当然知道了!男人个个爱的事,你未必就不爱?"我隐隐猜到他说的事了,这几天他们没事也说起过玉河潭,那首《天不留人水留人》的山歌,我都会唱了。

  二龙见我不做声,便把话挑明:"哥,今晚我请你悃女人!只要你有劲,玉河潭漂亮女人多得很。也不贵,二十块钱就可以放一炮了!这里女人跟别处不同,她们好些人世世代代都和我们撑船人有感情。你要是和她悃出感情来了,她就不要钱了,还要给你做好吃的让你补身子——"我听二龙这样直接地跟我谈起嫖娼的事,而且一点不脸红、不觉得难堪,还把这当做最亲密的朋友的一种接待,一时不太适应。却也明知他是一番好心,我当然不会摆什么高尚的架子去非议他。于是便说:"二龙兄弟,我是有两个儿女的人了,我——"二龙以为我还是因为钱,便强调说:"哥,我讲了,我请客呀——"于是我只好说:"跟你说吧,我实在是对女人没兴趣——"二龙一听,一步堵在我前面,拿眼睛直直地看了我好一会,才说:"那——你是喜欢板凳了?"我一时没反应过来:"什么?我喜欢什么板凳?"二龙说:"你是真不懂?还是装?"我说:"我是真不懂嘛!"二龙像是很奇怪:"有句俗话你懂不懂?叫板凳上面日屁股——硬靠硬!就是说,你喜欢日男人?"二龙一句无意的话,倒问得我心惊肉跳!一般说,中国几乎任何一个人,都是鄙弃男风的,没有人可以赞同男人跟男人做爱。就算他是个酷爱男风的人,公众面前,也会装得对这事十二分的鄙弃!我敢肯定,二龙不是这样的男人,要不,这几晚夜夜同睡在窄窄的船仓里,身子几乎都紧紧地挤着。他哥又睡在另一格仓,面对一个像我这样帅气阳刚的男人,他是不可能不有所表示的。我之所以不敢,是因为知道他不是,而我又是那么死死地爱着瞎哥和官声,而且要在他哥两手下讨饭吃,一旦被他们知道我是这种人,还勾引他弟弟,大龙不割了我的才怪!撑船人的精气神可是最要紧的啊!

  所以,相安无事。

  没料眼下二龙竟说出这样的话来,我竟不好回答了。

  二龙见我犹豫,以为我动了心。便说:"哥,你要真爱板凳,也没事。这种事在别人眼里很丑,但在撑船人眼里,倒也平常的。撑船人的卵,大家相互看惯了,也没那么要紧了。再说了,撑船人常年撑船在外,有时几个月都回不了一趟家,即使娶了婆娘,也是斋在那儿。那些人撑船,也不像我们这条船,是弟兄船。他们只是朋友,最多是表兄弟,所以睡着睡着,就睡到对方肉里去的事也不是没有——"我听了,还是不好说话。

  说实话,像我们这种人,一碰到这种话题,不管人家是有意,还是无心,总是说不起硬话的。但我也不想自己否认自己,做那种自己臭自己的人,便还是不做声。

  谁知二龙接下去的话,却让我越听越上心了!

  二龙见我还是不做声,更以为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,便说:"哥耶,我今天既然说这个话了,你就是喜欢板凳,我也请了!晓得么?玉河潭最近正好来了一个帅呆了的小哥,你猜他怎么着?还是个像女人一样卖菜的!这个人你没见着,你要是见了他,莫说你本来就喜欢板凳,就算你不是这样的人,也会想日他一回!"我一听,还不说话,耳朵却由不得竖起来了!

  二龙又说:"唉!这小子也可怜,是个外地人,讲一口普通话。他最先来也不是卖菜的,也是想像你一样帮工的,找的还正是我这条船。我哥见他那么健壮得像三岁牯牛,又是诚心诚意的样子,便收下他了。谁知他不是水边人,一站到船上头就晕了!我哥要他下船算了,他说没关系的,求我哥让他挺一挺。哪晓得一到冷饭滩,他看到那哗哗的滩水说倒说倒到水里去了!害得我和哥拚好大力才把他救上来!

  没办法,哥破例给了他二十块钱,指着玉河潭说:"前面有个玉河潭,那里有很多小酒家,看要不要帮工的?"他拿着那钱,千恩万谢地走了!

  没料,他竟做了那样的人!

  我心里:"该不就是官声吧?"二龙还在说着那个帅哥的事,他说:"那个小帅哥叫官声——""天哪!……"

  官声离开我们以后,并没到雪花镇去。去那干吗啊,他已经没有了一分钱,去那就等于讨乞了!在我这儿的时候,他曾听到过关于帮船夫拉纤或撑前篙的事——这也是他的经济头脑决定的,我也听到了,却认为那还是不准搞的,他却留心了——于是,便沿了玉河往上游走。

  正好碰到了大龙和二龙兄弟。

  但他却是个旱鸭子,晕水,实在赚不了那一份钱。便拿了大龙哥给的那二十块钱,投奔玉河潭而来!

  玉河潭确实有很多小酒家,而且可以说几乎家家都是酒家。但那都是家庭式的,主要是针对上上下下的撑船人,甚至主要针对的正是她们的老情人,新情人。

  那一长串过去和未来的故事,就不是我这部作品要讲的了。

  当然,也有请帮工的,但要的都是年轻肯上床的女人,对男人,根本不招!

  怎么办?若是就只靠这二十块钱,哪怕半饥半饿着,又能吃几餐呢?

  官声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变钱的法子,那就是河边的柳下或玉河潭那个唯一的小亭子里,总有几起撑船人在那儿赌博。而且一赌起来,就连饭都舍不得去吃。

  于是,官声便把那二十块钱都炒成两块钱一份的饭,用碗装了,再借一块托盘,托着到那些赌博的桌子前去卖。

  赌钱的人,无论谁,在吃饭这一点钱上总是很大方的。于是,见有人送饭到桌上,赢家便显气慨,五块钱一份便买了让大家吃。这一来,二十块钱很快便变成了五拾块钱!

  官声拿到那五拾块钱,自己吃了一份两块的饭,手中有了四拾八块钱了!

  若照这样做下去,那官声倒是又寻到赚钱的路子了!

  谁知这事很快便被玉河潭那些老板娘们发现了!你到我这儿来炒了菜去赚大头,我们还不会赚啊?于是,那几桌赌客立即便被她们拉走了!而且,等官声再去吃饭,对他也要收五块钱一份了!

  官声在玉河潭呆了几天,还是找不到新的赚钱路子,呆呆地吃完最后那一份饭,想着要离开玉河潭了。

  谁知正在这时,一个肥嘟嘟的女老板对他悄悄说:"喂!外地客,有种生意你做不做罗?我保你来钱快!"听说有钱可赚,官声来了兴趣:"什么事啊?别骗我高兴了!来钱快的事你自己不做,还轮得到我?"那肥女人说:"我是赚不到啊!我真要赚得到,当然轮不上你——"官声便说:"那——什么事?"肥女人便把嘴附到官声耳边说:"你愿做板凳么?"官声问:"什么板凳?"肥女人看看官声,见官声不是装的样子,便说:"你看见那个黑黑壮壮的撑船人了么?他怪,他不要女人,说女人松松垮垮地不过瘾,偏要男人!也舍得花钱,一炮就是三十块,比女人还贵十块呢!这人也就是怪,他撑船跑惯了水路,硬要跑旱路!有时听说他一夜就要三四次呢,加起来不要一百多块啊!"官声听了,隔着裤蔸摸着最后的两块钱,咬咬牙,问:"你要收我的钱么?"肥女人说:"我哪会收你这种可怜钱啊!你能让他和你一起到我店里吃饭,也就算你知恩了。"官声再没说别的话,慢慢地吹着口哨,走到那黑黑壮壮的人面前。

  那黑脸汉子名字就叫黑哥。长一脸毛呼呼的胳腮胡子,墨墨黑黑,浑身无处不黑;高高大大,浑身无处不大。他平时很少说话,只有撑船喊号子时,才听得到他那吓得死人的吼声!听说他娶过两个婆娘,都因经不起他晚上的折磨哭回娘家再也不来了!所以,他也就没再娶婆娘!他家弟兄反正多,不会想着靠他传宗接代,从此他也就一个人过!

  很快,他被那黑黑壮壮的人领到了他的船上……

  接着,便传来黑哥那吓得死人的船工号子一样的吼声!

  却没听见官声的叫声,他咬着牙忍着……

  第二天,他整整地瘦了一圈!

  却拿到了150元钱!

  黑哥把官声做了,还逢人就说:官声的肉是多么光洁;后面是多么紧;配合是多么的好……便弄得好些根本不好此道的人,也都想试着做一夜官声……

  玉河潭的船夫是你来他走,便几乎夜夜都有人要了官声……

  因此,那些靠此道谋生的女人们恨透了官声,齐了心要赶官声走,甚至端了污水往官声脸上泼!官声也觉得亏了心似的不敢和她们争。只想赚足一两千块钱,能帮他哥买回耕田的牛了,便离开这儿!

  我听二龙说到这儿,虽然二龙不知道官声说的他哥就是我,但我却钉子钉住了一样站在那儿,两眼直直的,再也走不动了!

  二龙还在说:"我也悄悄地背着我哥要了一回官声。我听他们说,做板凳都有一个规矩的,就是我要是只做他,就是三十块钱一炮;他要是也做了我,这钱便两抵了的!应该说,我是玉河船夫中最漂亮的一个男人了,我倒不是为了两抵不给他钱,而是看他那么可爱,我一摸他的,也是硬硬的挺挺的。心想他既然想要我,有来有往也应该让他做我啊?可他,任我往我背上拖他他也不要,只说:"我不会做别人的。你就是不少我的钱我也不做别人!我有我爱的人,我一辈子只给他——"正说着,二龙突然手一指说,"你看——他来了!"我顺着他的手一看:天!真是官声!

  就在我看见官声时,他也看到了我!我大叫一声:"官声!我的官声——"官声一愣,猛地拔腿便跑了!

  我拚命追他,却再也没有追着……

  他就那样在我的眼皮底下跑掉了!

  我知道,我再要想见到他,只怕是难于上青天了!……

  当我那样两眼无神面色苍白地出现在干娘面前时,干娘急得嘴唇都发抖了!

  "怎么了可崽?"我不做声,跌坐在板凳上!

  "是船老板黑了你的工钱么?"我还是不做声。

  "没关系,你人回来了,就比什么都好!——来,喝杯热茶!"我接过来,一口倒进嘴里!

  急得我干娘大喊:"哎哎!那是滚烫的——"可我已倒进去了,舌头都烫出了几个泡。

  突然,干娘竟一下猜中了情由:"是——官声出事了么?"我猛扑上去搂住干娘,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!

  干娘也号啕大哭起来:"官声呀!我的好官声呀!我的苦命的官声呀!你年纪轻轻,难道就这样走了呀!你害得我白发人哭少年人呀!哎嘿嘿,我的好官声呀……"干娘以为官声死了。

  我也再不做说明。官声啊,我知道你那样做,真是比死了还做难啊!都是我的罪孽啊!要不是我,你怎么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呀!

  过了几天,支书竟给我送来了一封信和一张汇款单,我以为是李旭东老师写来的,汇款单当然是我的哪部作品的稿费了!

  没料打开一看,竟是官声寄来的!两千零一拾块钱,外加一封信!

  我打【言情小说网:ẃẃẃ.⓽⓽⓺⓽xs.com】开来,眼泪立刻朦住了我的双眼——可可哥:那天你看到了我在玉河潭,于是,就注定你这一生再也看不到我了!

  因为,那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爱你的官声已经死了!

  你既然跟何二龙在一起,他肯定把什么都告诉你了!

  我不想说什么高尚的目的,你也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好。既然古往今来那么多坚贞的女人可以为了爱宁死也不愿失贞,那为什么同样对你海誓山盟的男人就不能做到这一点?这只能说,我骨子里实质上很贱!

  现在,我把我赚的两千零一拾块钱全部寄给了你,大概可以买回一头母牛了!哥,你千万别说不要,那不光是对你,也是我对干娘、小可和小螺的一番心!农家不能没有牛,至小,在目前中国是如此!

  好好养着那头牛吧,就算是养着我!

  不要想着去找我,我是永远不会再让你看到我了!

  哪怕我可以天天看着你!

  永远爱你的官声我把那信看了一次又一次,任眼泪把我的面颊全部打湿!

  最后,我把那信放进嘴里,慢慢地嚼着,慢慢地咽进肚里……

  正在我颤抖地拿着那张汇款单欲哭无声时,央央竟突然走到我身边,一把抢过了那张汇款单,惊得我根本没反应过来:"你要干什么?"那死女人嘿嘿冷笑:"我要干什么呀?我要钱!你眼睛鼓起螺蛳壳一样干什么?我是你老婆,你的任何财产都有我的一半!这是支书告诉我的!不信,我们可以上法院去问!"我气得浑身发抖!

  她却依然嘿嘿冷笑:"哈哈,嘿嘿!我正愁搞装修早敬祝晚汇报的的地方没钱哩,没想我男人却能赚钱,笔杆一挥,稿费千金,好!好!我这下有钱了——"说着笑着,拿了那张汇款单就走!

  我气得已没有了站起去追的力气!而且追上去,我也是奈她不何的!如非我杀了她!

  可我,能杀她吗?

  更没料她刚才竟说了句像是疯子说的话:"搞装修早敬祝晚汇报的的地方没钱"?什么意思?早敬祝晚汇报不是文化革命最让人肉麻的封建仪式吗?她说这话,究竟是疯了?还是文革又翻案了?

  我吓得颤颤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,追起那死女人来!

  也许在小河边,甚至在更宽的范畴,央央那死女人要掀起一股什么样的黑风叵浪了!

  我要去看个究竟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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