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1章

  腊八的时候，磨盘沟就叫大雪封了山，入眼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和永远都走不出去的林子。老山爷和小山子爷孙俩猫在桦树桩子垒成的屋子里，听着外边一会儿急一会儿缓的枪炮声。

  外边冻死牛的风雪，屋里边倒是暖和的跟入了夏似的，屋子中间的火坑烧的呼呼的，洋铁壶放上去一袋烟功夫就嗤嗤的冒出热气来，小山子穿着单褂，拿刀削一块木头橛子，削两刀停一会，想想镇上虎子哥腰里挎着的真枪，接着刻。老山爷打了一辈子的野牲口，不折不扣的老山民了，个把月就把皮货山参鹿角野猪牙啥的扛下山到垓上去，换来一堆盐巴洋火火药衣裳啥的，山里的东西都是宝贝，药铺饭馆皮货店都抢着要，价钱也回回抬得老高，老山爷不要小鼻子发行的纸票子，只收现大洋，就这还回回被抢光，老山爷回来把花不了的大洋埋在炕洞子下边的坛子里，十斤装的酒坛子，现在也满了，老山爷合计着，小山子也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了，等明年一开春，天下太平了，给他说门亲，找个好人家的闺女。山子是他捡回来的，也是个大雪封山的冬天，一群狼【言情小说网：ẃẃẃ.9969xs.com】打山爷屋后边借道，山爷冷不丁听见孩子的哭声，拿着枪出去一瞅，一只狼嘴里叼着个小娃娃，山爷追过去把娃娃抢下来，胖小子哭的满脸紫红，就剩半条命了，山爷下山给他找个奶娘，一出手就给了十个大洋，奶娘乐的屁颠屁颠的，自个孩子往后排，有奶先喂山子，剩下的再给个各儿的娃，山子蹭蹭的长，冒了牙山爷就接回来，把肉熬烂了，和着苞米面喂养，打小啥营养不缺，长得壮实，老山爷带着他转山打猎，教他打枪下陷阱爬树过山，一身的本事都给了小山子。

  小鼻子投降那会儿，小山子下山去看热闹，盯盯儿瞅着别人的枪，叫人家的长官看着了，过来问他，想不想吃军饷，小山子的心就跟烧开的水似的咕嘟咕嘟的冒泡，人家的枪一瞅就厉害，黄橙橙的子弹都不用个各儿装火药，打的时候还贼好听，哪像个各儿的老猎铳子，十枪有三枪打不响，打响了还不一定能打着。

  啥时候个各儿也能整一把。

  回去之后小山子魂儿都飞了，好几回差点就野猪给撕了，老山爷往他后脑勺上撸了两把，把眼放亮点儿，脑子里合计啥呢？叫哪个妖精给迷了窍啦？再下山叫萨满给你跳跳。

  萨满可给不了小山子想要的物件儿，小山子去找奶娘家的虎子玩儿，一进院儿，虎子穿了一身军装正要走呢。那时候参军真是简单，往纸上摁个手印就得了，穿上衣服，背上被子，发了枪就跟着部队走了，一刻都不能耽误——中国人个各儿又打起来了，前半晌来一支队伍，拉走十来个，后半晌又来一支，再拉走十来个，屯子里的小子们都叫他们划拉走了。小山子送了虎子一段，抱着虎子不撒手，虎子说你给俺照顾好娘，过了年我就回来。

  一走就是三年半，那天小山子自个背着山货在垓上卖，连年打仗，谁也没闲钱儿买上好的皮货山参，小山子光着膀子盘腿坐在柳树底下打瞌睡，昨晚上睡不着，火炕燎得他翻过来倒过去，山爷的呼噜震天响，最叫山子难受的是胯裆里那个棒槌，直愣愣的翘着，山子先是那枕头压，可越压越来劲，还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滋味儿，小肚子长毛的那地儿像烧炕的碳，热烘烘的往上窜热气。山子夹着枕头烙饼，手把着棒槌又是揉又是搓，闹到后半夜把枕头压在身子下边，屁股一耸一耸的，棒槌搁枕头上蹭，大腿根儿上越来越酸，猛地一激灵，肚子底下又潮又热，浑身舒坦，小山子以为尿了，赶紧爬起来，一股子豆花的腥味儿冲鼻子，小肚子上的毛都黏到一块儿了，拿手一抹，黏糊糊的跟鸡子儿似的，不像是尿啊，不会是血吧！小山子吓得光着屁股跑到炉子边儿就着炉火瞅，也没见红，神神叨叨的跑回来，拿山爷的手巾擦擦，枕头翻了个面躺下了。喷出来之后棒槌就不难受了，浑身乏，一觉睡到太阳晒到桦树皮屋顶了，山爷把饭做好了，才来叫山子，“小儿，起来吧，还睡呢，晒屁股了！瞅瞅你，睡觉还打把势，枕头都踹地上了！”山爷把枕头捡起来拍了拍灰，手底下觉乎着不对劲儿啊，啥玩意这么硬？细一瞅，枕头上一片咖质，再一摸小山子的胯裆，放鼻子底下闻闻，脸上乐的开了花，妈的兔崽子！放下枕头给山子的碗里加了俩咸鸭蛋。

  临晌午，一队官兵打街上走过来，领头的长官一把抓住山子：“山子！是山子不！”

  山子迷瞪着眼，这不是虎子吗！“我的妈呀，你回来啦！娘天天想你，头发都白了，赶紧回去！”

  “山子，你叫娘别成天想我，我好着呢，我这回不去，等仗打完了我就回来！”虎子嘴上说着，脚底下不停，山子赶紧跑到奶娘家里嚷嚷：“娘，虎子回来了！”

  老太太跷着小脚着急忙慌的追出来，“搁哪儿呐！”

  “街上呢，赶紧吧，他一会儿走啦！”

  “那咋不会来呀？”

  “回不来，娘你慢点儿啊，别卡了！我背你去！”山子背着老太太又风似的跑出去，队伍已经走了挺远了，山子还是呼呼的追，“虎子，虎子！你等等俺们呐，我把娘背来了！”

  老太太也拉着长音儿叫：“虎子啊，你倒是停下来呀！叫娘瞅瞅你！”

  俩人好不容易撵上了，老太太拽着虎子的袖子，说啥不让走，虎子一边走一边劝，别跟着了娘，你们都回去吧，我过年就回来！

  山子就稀罕虎子的枪，瞅着俩眼放光，虎子掏出来给他摸摸，又放回去了，山子把枪就烙在心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