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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 师专 上

2020-06-17    作者:GQQ    来源:m.6969xs.c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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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1997年9月,香港回归后的两个月后,咪咪以高出录取线100多分的成绩走进了师专。零露要陪她一起去报到,咪咪坚决拒绝。自从赵雅静和她说了那对同性情侣自杀的事,咪咪开始注意自己在外面对零露的态度。眼神没法作假,她根本克制不了目光对零露的追随和眷,自己已经这样了,无论如何不能把姐姐也置于险境。

  咪咪在8人一间的宿舍里挑了上铺,她家离学校很近,所以没带什么行李,铺完床就没什么事了。咪咪躺在上铺,从口袋里掏出五张一百的钞票,这是杨柳寄给她的一学期的生活费。8月份她在家具厂打工挣了三百,可惜那是个短期活,再做一个月就完了。昨天,她爸非要塞给她一个信封,里面是五百块钱。张明早早就起床走了,咪咪出发前把那个信封放回到他爸的枕头上。

  黄昏时分,辅导员通知开会,咪咪和其他同学一起去了教室。咪咪宿舍中的8个女生只有她一个来自本地,其中4个是英语系的,另外4个是中文系的。进了教学楼,8个人分开,一半进了英语教室,一半进了语文教室。

  座位随便坐,咪咪坐在教室最后靠窗的位子上,伸长脖子往外一看,基本就可以看到学校的全貌,这个学校好小啊,似乎比咪咪上的中学还要小。咪咪意兴阑珊地听着辅导员讲话,要选临时班委、要参加迎新会、要奖励几个新生、还有要准备军训……

  嗯?咪咪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,她立即坐直身子、支楞起耳朵。

  “……这些学生成绩优秀,本可以报更好的学校、选更实惠的专业,可是他们的义不容辞、不计得失地选择了师范专业,选择了我们学校……”咪咪耐着性子听到最后,也再没听到一个名字,她失望地又转向窗外。

  辅导员终于讲完了话,咪咪随着同学们站起来往外走。

  “张肜,你等一下。”辅导员说,随后又点了几个名字。

  “你们几个先凑个临时班委,李强班长,王小惠副班长,张肜学习委员……,一直执行到军训结束,到时候大家都熟悉了,我们再由同学们一起票选班委。虽然是临时的,大家也要负起责任来……”几个同学听了纷纷点头,辅导员又没话找话地说了几句,大家就散了。

  “张肜,你还得等一下。”辅导员又把咪咪叫住,“你刚才也听到我说的了吧,你是咱们系新生的第一名,会有一笔奖学金,不多也不算少,800到1000,到时候可能会有个新生发言,你得准备个稿子。”

  从听到800的那一刻起,咪咪心里就已经兴奋了,这还不多!比她妈给她一学期的生活费还多呢!从班里出来,再次走在校园里,咪咪不觉得这个学校又小又破了,反而觉得它小得可爱、破得质朴。咪咪心里哼着歌、一步两个台阶地一口气跑回她们宿舍,刚进门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,宿舍墙角的喇叭出声了:

  “504的张肜同学,楼下有人找。”

  “504的张肜同学,楼下有人找。”

  “504的张肜同学,楼下有人找。”

  啊?这是谁啊!这刚爬上来,又得下去?

  咪咪一步一步下到一楼,看到零露正站在女生宿舍门口,不由心花怒放。她走到跟前,零露看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,担心地皱起眉。咪咪一边摆手一边掏子口袋里的喷雾剂,她连喷几下,闭着急急喘气,等着药效发挥作用。零露牵起咪咪的手把她带到旁边的林荫小路上,仔细观察着咪咪的脸色,她一面顺着咪咪的后背,一面小声地问:

  “怎么回事?这么严重?你以前都极少在夏天发作的,可这个夏天,高考突然发作一次,现在又……”

  咪咪连连摆手,示意零露自己没事。零露有些担心,她情不自禁得上前抱紧了咪咪。咪咪本想推开,又不舍得,她也抱住零露。左右看看,咪咪抱着零露退到浓密的树影深处。片刻之后,咪咪哑着嗓子小声说:“别担心,姐姐。我刚才是上楼跑得太急了。”零露轻轻推开咪咪,仔细看她的脸,在暗处咪咪的脸一片青白。

  “你的宿舍在几楼?”

  “五楼。”

  “是顶楼,太高了,我还是给你开个医院证明,调下来吧。”

  咪咪笑了,虽然光线很暗,可是零露脸上的担心一目了然,“不用,以后我再不会跑着上下楼了。”

  “好吧,你翅膀了,不再听我的话了。”

  “我怎么没听你话?”咪咪起急。

  “你死活不让我陪你报到,还不想让我去你的宿舍,还有,居然敢把第一志愿报这么个小破学校。”零露始终对报志愿的事耿耿于怀。

  咪咪笑得更欢了:“姐姐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势力了?别瞧不起这个小破学校,我刚一如校,它就给我一份见面礼呢!”看着零露一脸的疑问,咪咪喜滋滋地把奖学金的事说了。

  “瞧瞧,别的学校一入校得先交一笔学费,我们学校一入校先发我一笔奖金。”

  看着得意到摇猫尾巴的咪咪,零露哑然失笑,“才800块钱就从‘小破学校’变成‘我们学校’了,是我势力还是你没气节?”

  咪咪也跟着笑。

  零露递给咪咪一个纸袋,说:“祝贺你成了一名大学生。”

  “大专不算。”咪咪脱口而出,她打开纸袋,是一个汉显传呼机,还有一本册子。

  “家里装电话了,以后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,我也会经常给你传呼信息。”零露说。

  咪咪拿出那本册子凑到亮处看,是西泠印社的印谱。咪咪突然感觉到,今天零露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,零露开始平等地对待她了。咪咪注视零露的眼睛,暗中零露的瞳色似乎重了一些,咪咪有许多话想要和零露说,最后却只【言情小说网:ẃẃẃ.6699xsw.com】说出一句:“不再说我玩物丧志了?”

  零露也一直盯着咪咪的眼睛,什么时候起咪咪的眼睛里不再有紧张戒备,而变成了自信执着,眼睛里有了星辰有了大海,当然还有一丝似乎总也抹不去的悲伤,让零露心疼。咪咪,你在悲伤什么?以后你喜欢什么,就尽情做什么吧,我再不拦你。

  “咪咪,从今往后,这个世界就是你的征途,带着你的满身才华启程吧!”

  咪咪怔在原地。

  零露的话像是点燃了咪咪表白的欲望火星,她想立刻告诉零露,你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,只要有你,哪里都是我的征途,我们能一同启程吗?

  旁边的林荫小路好像一下子来了许多人,突然间喧闹起来,这种世俗的喧闹像是一盆冷水瞬间又浇灭了咪咪心里的火苗,让她清醒过来。她什么都没说,静静地等着,等到外面恢复平静,咪咪牵起零露的手引她走出树影,来到小路上,一路沉默不语地回到女生宿舍门口。

  “姐姐,谢谢你送我的东西。你工作那么忙就别总来看我了,你有事就呼我,我会经常去看你和伯母的。”咪咪尽量得体地说。姐姐,这才是我应该为你做的吧。

  “好。”零露拍拍咪咪的肩膀,取了车子,骑车走了。

  咪咪顺利领到了800的奖学金,幸运的是还不用她发言。代表学生发言的是数学系的第一名,是个男生。同学们都在议论,那么高的分来上师专?据说他报了浙大,但是他们那个省更是个高考大省,录取分数普遍都高,本来他已经被浙大提档了,可是因为招生人数少,够分数的多,最后他不幸被退到第二志愿,但是他的第二志愿已经招满了第一志愿报考的考生,这样一来这个男生就被可怕地漏档了,等男生和家长知情时,一切都为时已晚,他服从调剂只好来到了这所学校。咪咪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,她瞪大眼睛,不禁感觉到冥冥中一种宿命般的殊途同归。

  因为军训耽误了咪咪在家具厂第二个月的收入,咪咪对军训很有些抵触,她马马虎虎地熬过了军训。又因为刻意的懈怠,她的学习委员也落选了,要知道班委里其他几个临时班委都是票选成功直接连任的!可见咪咪懈怠到什么程度。

  咪咪无官一身轻,乐得逍遥地去了社团。这个学校还是太小,没有篆刻,还好有书法绘画,咪咪就加入了书画社团。师专有自己的艺术系,所以书画社团都由美术专业的学生把持,入团要经过严格的考试,咪咪险被筛掉。

  一学期下来,咪咪很失望。她发现书画社团太热衷搞活动,一天到晚笔会、画会、各种联谊会。十八、九岁的学生也学社会上的风气印了名片,到处散。而且,用素描的标准评判国画,用国画的标准评判油画……她偶尔在学校操场画一张小速写,立即窜出来十多个或美术系或书画社团的学生,纷纷围着她不厌其烦地指导。咪咪心说,你们也太性急了吧,想当老师好歹再等个两三年啊!

  于是第二学期咪咪坚决要退团,谁知团长竟不批准。因为在书画社团,咪咪很有用。她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翻译,翻译作品翻译作者,咪咪问会有谁看,团长答曰为了和国际接轨。咪咪憋笑憋到肠子疼,随口说了一句,“怕是阎锡山的轨道吧。”

  团长立即警惕地问:“什么意思!”

  “没意思,没意思。”咪咪赶紧说。这是真特么的没意思!

  咪咪从此消极怠工,不再光顾社团。猛然间咪咪发现时间多到用不完,她把时间除了消磨在图书馆,又报了几门外语。学校要求英语系的同学还要学一门二外,可咪咪认为,二外哪够!咪咪立志三外,并制定学习计划:每个星期一三五日语,二四六法语,周日英语。整个第二学期,咪咪发奋图强,天天夹着三种外语书背来背去,背到快要神错

  有一次在叶家吃饭,零露看她巴一直叽里咕噜地背个不停,不禁打趣问她:

  “咪咪,现在你哪门外语说得最好?”

  咪咪两眼茫然地想了一会儿,说:“那要看是星期几说。”

  零露笑到喷饭!

  没有学以致用的机会,很难学好一门学科。语言类尤其如此,一个学期的辛苦付之东流,除了你好谢谢之类的基本用语,咪咪全部忘光,三外学习以失败告终。

  咪咪回归正常,又开始泡在图书馆和语音室里。咪咪终于发现了英语系的好处,凭借学生证,英语系的学生可以借阅许多英语原版的影音版资料,还可以拿空白磁带去语音室翻录资料库里的欧美流行歌。咪咪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乐土,这才是英语专业的学生应该学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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